161 ︱烈 嶼︱ 洪 玉 芬 ︱金 寧︱ 吳 鈞 堯 我佩服奶奶記性好,竟能跨越臺灣海峽,在形狀雷同的擁擠公寓中找到我們。她來述說一 個夢,「墳頭裡,好冷啊……」地下水流經墓穴,奶奶睡不安穩。半年後二伯母偕同法師處理 了,然後我才知道,被託夢不只是我,三姊、堂姊都陳述了一樣的夢境。 她的語調一如生前緩慢、有氣無力。每一個音都仔細磨過,沒有磨好,產生氣音,頭髮分 岔般,越往後牽絲的證據越薄,但始終表達了她的頭髮。 奶奶跟爺爺個性不同,母者寬愛、博愛,她對早逝的大伯一家關愛多,也住在大堂哥家廂 房,她留給我震撼畫面,袒露上身 奶墜子垂到腰間 稀疏長髮披到右胸前。我直到中年,才 知曉奶奶的曖昧一笑或者暗示,這就是女體啊,會讓我在青春期以及其後,著迷顛魔,這也是 真相,奶 只是把它們的崩壞,揭露出來。 這帶了點殘酷。關於母性、女體,囝子能接受的還宜乳白色芬芳,何況春光姣好,庭院有 雞啼叫著找食物,更遠的暗蔽處傳來母 雞興奮尖啼。母雞下蛋了,如果及時去 找,除了蛋以 外,還能感受蛋身微溫。再也沒有比它更溫柔的餘熱了。 我沒有出去找蛋,靜靜待在奶奶床榻前,可能還也有誰在,但在記憶中他們 個被我剔 除,剩下我,獨自面對瘦弱、已經失去母性的身軀。 我更喜歡接近爺爺。他嚴肅,幾乎不笑,沒有板著臉,因為板著本身用到太多肌肉,但也 不是面無表情,而是發生了什麼都好。所以中共單號砲擊時, 不曾在防空洞見過他。 懷疑 記憶真偽,不久前問了爸爸。 父親說,他的爸爸、 的 在砲擊晚上,會 三合院的廂房平台上曬芝麻。父親的語氣 不容懷疑,他裝在腦袋裡的東西能一件件擺上茶几,哪一個前、哪一種在後,儘管亂如黑 、 白子,還能容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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