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 嶼 時 光 ︱金 門 篇︱ 166 阿祖了，必然還是有些欣喜甜在心頭，他彎身抱起娃娃。沒有紙尿片的年頭，用布塊難以包覆 小雞雞，才抱起，一道尿液沖天、再撒下。 他呵呵笑開，臉頰流著不知是淚水或尿液。三點鐘太陽在我老家三合院，正好是陰陽對半 分的時候。被陽光照耀的庭院、廂房、廚房，是我家，蔭影下的庭院、廂房與廚房是二伯家。 爺爺慣常午睡後坐進蔭影中，不泡老人茶 不吃零食 沉澱自己成為屋宅的一件衣裳。 我敘述給侄子聽，是他讀小學時，他不可置信、滿臉興奮，尿灑阿祖這事不是人人都有， 我指出事發地點，爺爺混濁的眼睛中，有光閃耀，斑點有黑與灰 形狀有像蒼蠅 有雨天後的 泥濘，分配並且包夾，把他曾經淨白的皮膚，啃得乾乾淨淨。 我羨慕爺爺的這一天，不被尿液噴著的其他天，我也羨慕。我暗中想成是播放的唱盤，一 個老人與一生 說是豐盈，不過幾個女兒、三個兒子。說是欠缺，但也活過日本兵蹂躪、反共 抗俄。這樣的一天，便可以是幾乎滿出來的水。爺爺坐得鎮靜，我說與侄兒時，便看見他還坐 著。我們的嬉鬧不曾打擾。 他便坐成一只唱盤，同時也是唱針。 我也記住奶奶非常不安份的那一天。源起是一條牛，而且在踐踏花生田、吃食好幾株花生 以後，警覺這款人生美味，很可能有違法嫌疑 留下一排被擠壓而歪斜的欄杆。 村裡頭都是泥土路，上面的踏痕太複雜了，奶奶派遣我也沒有用 我跟隨幾步，再也找不 到確鑿的蹄印。奶奶霸氣十足地站在住 家前微微隆起的土坡，用她單薄、分岔 的氣音，罵著 牛，然後再罵沒有管好牛隻的人家。 她估計過自己聲音無法傳播太遠 ，不能只擇一處罵，第一遍應該 是演練，因為還有第二 遍、第三遍 而且越罵越上手，到了最後那幾回，連抑揚頓挫都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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